“這麽說她還有一個姐姐？”沈致挺驚訝的。

他也知道有些地方的農村裏確實有這種為了生個男孩, 會連續生挺多個，他以為徐可應該就兩個姐姐，大姐嫁給了一個畜生, 二姐失蹤，所以他們才會找上已經沒被送出去的徐可。

徐驕嗜笑了一聲, “怎麽會才還有一個，我爸媽光是打掉的孩子就有好多個，全是去找人算命，找庸醫看了說是女孩子給打掉的。”

沈致眉頭皺了起來，難怪徐可和大姐的年齡差了十幾歲, 正常想要生男孩的, 一般都是連續生的，不會年齡差這麽多。

“小妹並沒有見過三妹，因為三妹幾歲的時候死掉了。”徐驕嘆了口氣，頓了好半晌才繼續說：“被父母淹死在河裏的。”

“什麽？！！”沈致不可置信的語氣。

“你不用這麽震驚，那個年代的農村這樣的事情其實不少。”徐驕語氣依舊很平靜，“我親眼看到三妹掉到了河裏, 父母就站在岸邊, 無論她怎麽呼救，父母在岸邊冷眼看著, 直到那呼救聲再也沒有喊出來。”

沈致：“……”

他握著方向盤的一只手手背青筋都凸了起來。

“我那個時候也才六七歲, 三妹去世後沒多久，母親又懷孕了，聽說是個女孩子打掉了，直到一年多後再次懷孕, 父母找了不少人幫看, 說是個兒子, 他們高興的不行，結果生下來還是個女孩兒。”

“然後父母像是風魔了，覺得這個女孩就是三妹回來報覆他們的，差點就又要將她淹死，是我和大姐抱著她哭著求父母才留下來的。”說到這裏，徐驕鼻音有些重，長吸了一口氣才止住了要哭出來的情緒。

“從那以後父母根本不管她，她連口奶都沒喝過，家裏窮，很多時候她就喝點米湯，或者是將紅薯蒸熟後，兌水弄成米糊狀餵的，不過小家夥生命力頑強，還是健康的長大了。但是父母依舊看她不順眼，經常一有什麽就對她拳打腳踢的，開心不開心只要看到她都會打她。”

沈致整張臉都緊繃了起來，他滿腦子都是徐可的模樣。

第一次遇見時，小啞巴蹲在他車子旁，他沒忘記當時的情形。

他當時談完事情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車子旁蹲了個人，縮成了一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車頭。

剛開始他真以為是碰瓷的，走近一看發現是個小姑娘，小姑娘聽到他的聲音擡起頭時，一雙幹凈清澈的眼睛裏帶著些許恐慌和無助。

然後就驚慌失措的對他比著手語，好像他能看懂似的。

明明在哪裏等了許久，耳朵鼻子一張小臉都凍的通紅，還是搖頭說沒等多久。

說了只要她一百塊的賠償，小啞巴挺不安心的，一直要分期賠償他，最後接受了他的好意卻笑著問他喜不喜歡吃甜品，想用甜品來補償他的損失。

會將好的都留給別人的小啞巴……

想到這裏，沈致眉頭緊蹙，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小手捏住，疼的有些窒息。

“後來小妹五歲那年，有人跟父母說隔壁縣有對夫妻沒有孩子，想要個孩子，願意花點錢領養一個孩子，女孩也可以。父母聽說後馬上就跑去了那對夫妻家，開口就對那夫妻要了一大筆錢，那夫妻本來也窮，拿不出來那麽多錢要放棄的，父母怕小妹送不出去，才松了口。”

徐驕的聲音再響起時，沈致點燃了一根煙。

他抽煙很少，沒什麽癮，平時也就應酬的時候會抽，和朋友聚餐時偶爾會抽，最近家裏妹妹懷孕了他都沒再碰了。

可此刻他心裏難受的緊，需要點東西來發洩。

“那她不能說話的時候是幾歲？”沈致聲音十分沙啞。

“快八歲的時候，那對夫妻雖然家裏窮，對小妹還挺好的，至少不會打罵她，能給她溫飽。那年有個城裏來的夫妻想領養個孩子，還就要女孩子，願意出挺多的錢，而且要年齡小的，說什麽小的好教，父親聽說後就去將小妹搶了回來。”

那她二十年沒有開口說過話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開口。

即便是心理原因造成的，那麽多年都說不了話，恐怕很難在恢覆，就算能也要很長的一段康覆時間。

沈致就想到今天徐可對他說會開口說話，她明顯是喜歡自己的，卻沒有接受他的告白，恐怕她心裏是覺得他們之間是有很大的差距，兩個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

她顧慮很多，經歷那麽多的事情，感情對她來說反而是最末位的，能活著就已經耗盡了她很多的精力。

小啞巴在害怕，害怕得到後還會失去，那樣的話會更難受。

想到這些，沈致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將煙霧吐出去。

整個車子裏都彌漫著一股濃郁的煙草味。

“姐姐，我知道了，關於你母親和弟弟的事情，我不會讓徐可心軟的，你也盡量別插手這件事，我來處理就行。”他說。

“可是……”徐驕還想說什麽。

“你相信我。”沈致聲音沈重而認真。

“你真的不介意她的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嗎，也不會嫌棄她說不了話？”徐驕還是有些不放心，她雖然第一次見到沈致就對印象很好，可是人是會變的。

誰能保證一個人一輩子不變心呢，特別是男人。

“每個人的出生都是不能選擇的，有什麽好介意的。”他也不過是運氣好生在了物質好的家庭，起點比別人好，但是之後的路和能力是他自己走出來的。

小啞巴已經很優秀了，優秀到令他心疼憐愛。

“她今天跟我說想開口說話，因為我想要開口說話。”沈致壓低了聲音，視線看著手裏的煙，猩紅的煙點在昏暗的車廂裏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她喜歡你。”徐驕說。

聽到別人說徐可喜歡他，沈致非常的開心，語氣裏都有了笑意，“是啊，她喜歡我，我為什麽要嫌棄她會不會說話，她喜歡我就足夠了。她想開口說話的話，我會盡全力幫助她的。”

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會給。

我沒有的，我也會讓她擁有。

什麽不是一個世界的，在他這裏沒有這種說法，就算有他也會將把他們隔絕成兩個世界的那道墻給撕裂。

“徐可不想你插手，不想你被他們拉進去泥潭裏，你就別管了，免得她擔心，你今天離開後，她心情一直都不好。”沈致又說。

“我就是擔心她。”徐驕嘆了口氣，“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沒事的，有我在。”

“好吧，你要是欺負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聽好了。”徐驕放了句狠話。

“好，到時候隨便姐姐怎麽處置。”沈致笑著說。

那頭掛了電話，沈致看著手機屏幕，見徐驕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你多大了啊，我們小可是不可能隨便嫁給你的，你還在考核期呢！】

瞧著這條信息，沈致笑著搖了搖頭，又想到徐可雙眼泛著水霧著急慌張的樣子，太讓人有欺負欲了。

怎麽辦，以後他可能會違背剛答應過姐姐不欺負她的話。

想著，他回了徐驕的信息後才啟動車子，本來想去找小啞巴的，估計她這會兒都睡了，他也不想打擾她。

車子退出停車位後，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撥通了林佳鈺的電話。

“餵，佳鈺，這會兒空嗎？”

“空啊，哥你怎麽這個點打電話過來？”

“想讓你幫個忙。”

“你說。”

“……”

春節過後，好像時間就過的格外快，春天的腳步也踏著暖陽走了過來。

最近徐可店裏挺忙的，每天晚上幾乎都是十點快十一點才關店打烊，所幸的是劉阿姨回蓉城這邊了，忙著出去送蛋糕的或她要配合法院那邊的事情出門時會過來幫忙看店。

今天婦女節，店裏做了女生特惠的活動，店裏所有的東西都打八五折，還有額外滿減，活動挺受歡迎的，她都追加了好幾次小蛋糕和一些蛋撻，雪媚娘之類的甜品。

沈致公司發福利，又讓行政在她這裏訂了一些小蛋糕，不過這次不是她去送的，是陳賜中午十一點的時候來取的。

陳賜還說他們公司下午女員工都放假半天，除了蛋糕還送了別的，還有額外的現金紅包。

徐可就想不知道晚點沈致會不會來，想當面跟他說謝謝，還有些別的事情想問他。

從二姐來過一次後，他幾乎每天都會來，但幾乎都是晚上下班了過來，差不多是她店鋪打烊的時候，來的話也只會待一會兒，仿佛就是特意來這邊看自己一眼，昨晚沒來說是在加班處理點事情。

只不過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沈致每次來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熾熱、深沈、克制又帶著心疼。

反正每次她都被看的很不好意思，還有點害怕，好像下一秒就會被他吃掉似的。

再過兩天徐望龍的案子就會開庭，比她預想中的早，王盼之後還鬧著要見她，她沒去，是景禾代她去的。

她不知道王盼會怎麽判，景禾到說會盡量讓王盼判輕一些。

徐可希望能徹底解決掉這件事，至少眼前先將這件事解決了，算一算事情發生也一個多月了。

從春節到現在，如果春節沒發生這件事的話，她肯定會更開心的。

晚上七點過的時候，她讓劉阿姨先回去了。

這個點，店裏剩下的東西所剩無幾，今天晚上說不定會收工的比較早，早的話她還是打算出去擺攤。

徐可拿著清洗幹凈的毛巾開始擦一些賣空的櫃子，擦幹凈後，又將擺攤要用的東西拿出來解凍。

快八點的時候，最後剩下的面包和一塊蛋糕被一個帶著孩子來的媽媽買走了，徐可將剩下的兩個泡芙一起當做贈品送了出去。

她將擺攤的東西搬出來放到三輪車上，準備將門拉下來，身後響起了沈致的聲音。

“咦，今天已經打烊了啊。”

看到他，徐可怔了幾秒，明明就昨天沒見他，她卻有一種好久沒見到他的錯覺。

習慣這種東西真的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他這段時間天天都有過來，她就不會有期待，不會想著他今天來不來，會幾點出現在她面前。

“怎麽了？”沈致見她木木地盯著自己，立刻擔心地問。

徐可搖頭，指著他手上抱著的一個挺大的箱子，“這個是什麽？”

箱子用彩紙包著還用絲帶系了個蝴蝶結，明顯是禮物。

“婦女節禮物。”沈致將手裏的箱子遞給她，“我們公司女性員工都有福利，我也給你發一個福利。”

【啊？】

徐可有點驚訝，沒想到他居然會給自己帶禮物。

沈致輕笑道：“今天是你們女性的節日，不止你，我還給窈窈和唯唯都準備了禮物的。”

這個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好啊。

徐可在心裏低喃了一句，又瞧著這個大箱子，真的很大的一個箱子，不知道裏面裝著什麽貴重的東西。

“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都是你能用上的。”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麽，沈致解釋，“你收下拆開看看，你不是要出去擺攤嗎，收下後我們一起去。”

徐可擡眸看了他一眼，才伸手去接。

手剛伸過去，他直接抱著箱子矮身鉆進了店裏，“有點重，你過來拆禮物。”

聽他這麽說，她更好奇他到底送了什麽。

沈致直接抱著箱子來到了裏屋儲物的桌子上，然後找了把剪刀遞給跟進來的徐可。

徐可接過剪刀，先解開了絲帶的蝴蝶結，才用剪刀將箱子的打開。

裏面居然是一對烘焙需要的工具，有食品加工機、晾網、奶油切刀，一大堆錫紙盤和烘焙油紙，確實都是她平常用得到的，而且用的挺多的。

特別是加工機，前天晚上他過來的時候，她剛好在修食品加工機，好像是被砸過的原因，沒有以前那麽好用，她加工一些食物的時候弄的不那麽好，她就給拆開看了看。

她看著箱子裏的禮物，感動的想哭，這些東西於她來說確實比鮮花和那些貴重的東西更好，更讓她心動。

這個男人可不可以不要那麽溫柔細致，細致到她一丁點的難受不好都能發現。

“喜歡嗎？”沈致問。

徐可用力點頭。

“那就好。”見她點頭，還一副想哭的樣子，沈致笑了起來，“走吧，我們出去擺攤。”

徐可本來還想問他今天怎麽下班的這麽早，要不要先去吃個飯，她請他吃飯，就被她拽著出了店鋪。

還順走了她的鑰匙，將卷閘門拉下鎖上了。

【你還沒吃飯吧，我們先去吃飯。】

徐可抓著手機，踮起腳將屏幕懟到他眼前。

她不想他跟著自己去擺攤，他一個有頭有臉的人，那樣挺不好的，雖然這是她最近這段時間第一次出去擺攤。

“等下去擺攤的地方吃。”沈致說著，直接推起了她的三輪車。

拗不過他，徐可只好跟在他身旁。

【謝謝你照顧我生意。】

“這你也要謝謝我啊。”沈致有點哭笑不得，說的好像他去別處不花錢一樣。

肯定要謝的啊，別人照顧她生意這樣的事，算是公事呢，陳賜這段時間也給她介紹了好幾個客人，除了定做生日蛋糕的，前兩天還有一個定做了挺貴的求婚蛋糕。

她想著有空請陳賜吃飯，不過她最近挺忙，連視頻都快一個月沒更新過了。

徐可想著，又擡頭去看身旁的人。

【你是不是去找過大姐和我那個生父？】

看了片刻，她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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